她不是壞人，但特赦不是答案：從母親殺子案看見照護者的絕望 - 蘇家宏律師

蘇家宏律師
刑事案件

她不是壞人，但特赦不是答案：從母親殺子案看見照護者的絕望

兩年前，台北一位年近八十歲的老母親，獨自照顧癱瘓的兒子超過五十年。為了讓孩子維持生命，她賣掉房產、耗盡積蓄，長期的身心與經濟壓力讓她幾乎無法呼吸。所有的疲憊與無助終於把她推向深淵，她做出了最沉痛的選擇—親手結束兒子的生命，同時也終結了自己的枷鎖與煎熬。（新聞連結）

1. 看到這個案例，其實我想所有的人內心都很沉重，很感慨怎麼會讓一個母親走到這一步？這位媽媽奉獻一生的時間、金錢照顧孩子的心意，這是很難能可貴的母愛與付出，也是許多人都沒有辦法做到的。因此一審判決中，法官雖判處她2年6個月的有期徒刑，但也特別在判決書上建請總統依《赦免法》特赦，這在司法判決中是罕見的情況，顯示法官也深刻感受到這份母愛的重量，與常人難以言喻的煎熬。

2. 我覺得生命是很寶貴的，也是任何人不能夠輕易剝奪的，法律對於生命權的維護十分嚴謹。這位媽媽的選擇值得同情，但是法律不能允許。因此，我不建議採用特赦的方式，讓這位媽媽免去刑責的處罰。倘若社會因為憐憫當事人的處境，就模糊法律的基本界線，那麼法律對人民生命保護的規範，容易一點一滴被打破，任誰都能有理由去剝奪別人的生命了。

3. 當然，如果家人心疼她的年紀，不願看見她再受苦，那在「法律程序上」仍有空間可以努力。比方透過上訴，爭取法官採更輕的量刑理由或量刑理論、將刑度降到更低，是一條務實可行的路。在上訴審進行期間，她不需要立即入監；同時法院在裁判時，也會再次考量她高齡、健康、照護壓力與長年的辛勞以及其他的法律理由。透過不同法官的角度，有機會讓她最終獲得更輕的刑期，甚至緩刑（不必真正入監）。

4. 如果媽媽最終得去服刑，會不會對她而言反而是一種贖罪與承擔？這個媽媽在殺害自己兒子後，就請家人報警、坦承犯罪；在審判期間當她提到殺害兒子的痛苦與無奈時，更是頻頻崩潰落淚，可想而知她心裡面的負罪感很沉重，如果她進入監獄裡面去服刑，是不是對她而言是一種救贖？至少她依照法律的規則付出了代價，也減輕她心裡殺害孩子的愧疚，讓她在晚年時能獲得某種平靜。

5. 這起案件讓整個社會沉重，但更重要的，是我們要從中看見照顧者真正的困境─無助與絕望。照護者不是機器，他們也會累、會崩潰。「照顧者的生命」才是首先重要的，如果讓他們無助或絕望，悲劇就可能會重演。因此，我想呼籲每一位照護者都要記得先照顧好自己，也要勇敢求助，社會上有許多資源可以運用，千萬不要把所有壓力往心裡埋。

我不會建請總統特赦這位母親，會請她繼續上訴，但我懇請政府將社會支持建構的更加完善，包括更充足的喘息服務、可負擔的長照資源、心理支持系統，讓每一位照顧者知道：他們不是孤單一個人在扛。

我們身旁的朋友如果正擔任照顧者的角色，請你給他一個擁抱，讓他知道他不孤單，並且協助他找到社會或政府的資源，讓愛不孤單。

相信凡事都有解決的方法，結束生命絕對不是唯一的路！

你、我都能給出比「特赦」更早、更溫柔的支持！

─蘇家宏律師